寅时过半。
夜黑风高。
高溪市的南北码头虽挂着许多晃晃荡荡的大风灯,但此时两岸皆是一片沉寂。
一艘双层的大号江船正停在南码头最东边的岸旁,江船上亮着两盏风灯,但甲板上空无一人。
岸旁的小树林中,蹲伏着三十三个黑影。
其中有唐世勋等三十人,还有曾有才和花荣,另有一个让人意外的人,半醉半醒的吴敬祖。
早在亥时那会儿,唐世勋去倚春阁找曾有才之时,岳三水先是扮作龟奴进去知会了曾有才一声,随后立刻趁黑离开了高溪市。
岳三水赶往西边五六里的桂耙岭,将于猛和林素素等二十六人全部带到了这处岸旁的小树林中。
作为与曾有才交情过硬的发小,花荣本是在倚春阁中左拥右抱,却被曾有才给拉了出来。
眼见这林中竟是有如此多的官兵细作,喝得醉醺醺的花荣险些吓尿了。
好在花荣本就与曾有才臭味相投,且关于唐世勋的事儿,花荣这段时日已是听曾有才说得一清二楚。
因此他来到树林以后,听曾有才说了唐世勋开出的优厚条件,又被曾有才怂恿了一句‘你我岂是无胆之人’?
花荣本就喝高了,那也是上头至极,干吧!撑死胆大的去!
至于说那半醉半醒的吴敬祖,这就让唐公子极为郁闷了。
一个时辰前,当他与曾有才商议妥当之后,翻墙回到了吴宅的中庭。
他本是要带着韩夫人和打爷一同悄悄离去,谁曾想,醉醺醺的吴敬祖居然坐在韩夫人的房门外,喋喋不休、神色凄婉地对门内的韩夫人倾诉着衷肠。
唐世勋这个气啊!怎有如此恬不知耻的傻缺?
更让唐世勋抓狂的是,就在他想要冲过去将这缺心眼的吴敬祖给打晕了之时,韩夫人恰好打开门。
吴敬祖一见韩夫人开门,赶紧抱住韩夫人的腿就要大声痛哭。
韩夫人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吴敬祖的嘴。
而唐世勋和打爷也适时赶到,本来两人是想将吴敬祖给强行打晕了去,但吴敬祖却如牛皮糖似的紧紧抱住韩夫人的腿不放。
吴敬祖还口齿不清地说,无论韩夫人要去何处,哪怕是献贼云集的零陵城,他都愿意随她同去!
唐世勋、韩夫人和打爷皆是吓了一跳,这厮究竟是真醉还是装醉?
为防这厮继续大声嚷嚷,唐世勋和打爷连忙捂住了吴敬祖的嘴巴。
但韩夫人仔细思量了会儿后,却幽幽叹道,带着吴敬祖一起走吧。
她的理由是,吴敬祖在零陵城有诸多同窗,兴许能派上用场。
何况,她被吴敬祖这么死死地抱住她的腿,她又怎么跟唐世勋一起离开?
随后韩夫人连哄带骗的,总算是让吴敬祖放开了她的腿,但吴敬祖却又死死地抱住她的手臂。
无奈之下,四人也不再准备翻墙而出了。
韩夫人对吴家的老家仆叮嘱了一番,说是要带吴公子出去耍耍,至于要去何处,她说赵员外知道。
老家仆也是无奈至极,他比自家老爷更心疼这位长公子,只见他颤巍巍地从房中拿了一个包裹整齐的布袋,珍而重之地交给韩夫人。
他还絮絮叨叨地叮嘱韩夫人莫要省着用,无论去到哪儿,定莫要饿着他家公子云云。
因此,直到这寅时,唐世勋等四人方才赶到了树林之中。
而吴敬祖已是被他们用布条给堵住了嘴巴。
吴敬祖并未反抗,此时他已是紧搂着韩夫人的手臂睡着了,那哈喇子都流到了韩夫人的衣袖上。
唐世勋好几次都想要一刀结果了这缺心眼的愣头青去。
当然,此时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与曾有才、花荣、打爷和于猛等人蹲成一圈,正在详细吩咐待会儿该如何行事。
卯时,破晓至。
万籁俱静。
唐世勋、打爷和于猛带头顺着桥板悄悄走上了大江船。
他的十五个学员和打爷的九个手下紧随其后。
曾有才和花荣用黑布裹住嘴脸,夹杂在这二十余人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