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也只有这样了,行啊,先藏到这儿吧,我们快些回去吧,一会儿少爷醒了找不到人,又该发脾气了。”
随后,便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随着两道慌乱的脚步声便听到关门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程蝶舞才偷偷伸出了头,在确定没有人后,方才朝定国侯府的后门走了过去。
定国侯府在京城的北面,附近几乎都是朝廷官员的宅院,而定国侯府的后门的这条小巷,因为是多家官员宅院的后院,因此,平时除了各府的下人们从后门出来倒泔水以及各种生活垃圾外,很少有人经过。
程蝶舞走了几步,便看到了一个墙角处被一堆稻草盖着的东西,深吸几口气,程蝶舞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慢慢走了过去,抬手几下便把稻草扒拉了开来,随着稻草的清理干净,就看到一床绣花锦被。
当程蝶舞用发抖的手掀开那床锦被时,她不觉惊喊出声,却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程蝶舞睁着两只充满恐惧的眸子看着锦被下的年轻女子,生出了一种窒息的感觉。
锦被下的那个年轻女子,长的不算出色,却也极为标志。浑身《赤》《裸》,白希的皮肤上到处是或青或紫的淤痕,嘴角破裂,眼角乌黑,一双《硬》《挺》的胶乳上满是齿痕,有的甚至已经破裂,泛着血水,显然生前受到过非人的待遇。
程蝶舞虽然以前也曾听闻程跃龙在外仗着定国侯府的名号做的一些见不的人的事,可是,却怎么也没想到看到的是这番情景,在努力深吸了几口气后,抬手把锦被再次蒙在了年轻女子的身上,一边把稻草往锦被上放,一边强压着欲流出的泪水,喃喃说道:“姑娘,你放心,我定不会放过那个没人性的程跃龙,终有一天,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出了让程蝶舞倍感难受的小巷,程蝶舞迈着有些发软的脚步一步一步的朝云锦阁走去,远远刚看到云锦阁的牌子,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惊讶的声音:“程大小姐?”
程蝶舞没想到会遇到认识自己的人,不觉微微惊讶,转身回眸,就见一身布衣的李子漠正用一双充满惊喜的眸子看着自己。
“程大小姐,真的是你?我正想转一下准备离开的,没想到……”
程蝶舞也没想到会遇到李子漠,正想开口说话时,就看到李子漠一脸关切地说道:“程大小姐,你没事吗?脸色怎么如此苍白?”
程蝶舞并不觉得和李子漠有什么关系,因此,在听到李子漠的话后,并不想多言的她,淡淡说道:“多谢李公子的关心,我没事。”
李子漠听出了程蝶舞话里的疏远,显然,见到自己,她远没有自己见到她来的开心。想到这儿,李子漠在心里不觉暗暗叹了口气,朝程蝶舞行了一礼,笑着说道:“程大小姐,昨日之事,子漠还没有给你道歉。”
“不用了,李公子,昨天的事我们已经说明白了,再说,你也是受害人,又哪来的对不起我呢?”
“程大小姐,既然遇上了,能否赏个脸,我们去前边的茶楼坐一下,可好?”
程蝶舞本不想去的,可转念又想到了自己的那个想法,便轻轻点了点头,跟随着李子漠到了前边的茶楼。
两个人找了一间靠窗的位子坐下,等茶水上来后,李子漠一手执壶为程蝶舞倒了一杯茶,还未等开口,便听到程蝶舞问道:“李公子,昨天听闻,你家里有一间老铺,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听到程蝶舞的问话,李子漠爽朗的一笑,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方才回答道:“程大小姐没听过李家村?”
在看到程蝶舞轻摇头后,李子漠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的神色,语带低沉的说道:“也是,京中的这些达官贵人们,又有几个会知道李家村。”说完,自嘲的笑了一笑,低低喃道:“南村老婆头欲雪,晓傍墙阴采桑叶。我行其野偶见之,度问春蚕休日结。老婆敛手复低眉,未足四眠那知得。自从纸上扫青子,朝夕餧饲如婴儿。只今上筐十日许,食叶如风响如雨。夜深人静不敢眠,自绕休头逐饥鼠。又闻野崇能相侵,典衣买纸烧蚕神。一家心在阴雨里,只恐叶湿缲难匀。”
“明朝满簇收银蚕,轧轧车声快如剪,小姑促汤娘剥纰,嬉嬉始觉双眉展。缲成折雪不敢闲,锦上织成双凤团。天寒尺寸不得著,尽与乃翁输县官。君不见长安女儿嫩如水,十指不动衣罗绮。我曹辛苦徒尔耳,依旧绩麻冬日里。”
李子漠眼带惊讶的看着接口说出下段诗的程蝶舞,惊讶道:“你也听过这首诗?”
程蝶舞没有回答李子漠的话,抬手为自己和李子漠倒了一杯茶,低低说道:“李公子觉得这茶如何?”
听到程蝶舞突然转换的话题,李子漠不觉微微一挑眉,虽然心里有些疑惑,却还是依然回答道:“看起来色泽微绿,闻起来茶香扑鼻,饮起来入口甘甜,虽比不上那些上好的茶叶,却也算是好茶了。”
“那何为好茶,何为坏茶呢?”
“这……”李子漠不觉一怔,愣愣地看着程蝶舞,不懂她的意思。
程蝶舞端起面前的茶杯,看着随着茶水起伏的一片茶叶,眼里闪过一抹淡淡的忧伤,低低说道:“这个世上,越是难买到的,便越珍贵,就像这茶,普通人家种植的,因为太多,价格低,便是那些达官贵人口中的坏茶,相反,那些生长在险峰上的,用人们生命采来的茶,因为稀少,便是好茶。其实,李公子,你不必因为你们村是世代养蚕的就有一种低人一等的感觉。这世上没有谁低谁一等,如果真有,那也是自己心里在做怪,把自己看轻了,把别人看重了,仅此而已。”
“我没有……”
“没有吗?”程蝶舞娥眉一挑,继续说道:“那是蝶舞看错了,会意错了,刚刚李公子念那首诗时言语里所带的不平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昨天在轩辕宏派去的人那里知道了那些事情真相之后的李子漠便不顾一切的来到了定国侯府,经过昨天一事,对这个程大小姐的记忆深刻,程蝶舞面对事关自己清白时的镇定,在知道所谓真相后对吴媒婆的宽容,以及变相的对那个于心荷的收卖,都深深地打动了他。他从没见过这么玲珑剔透,又聪明又有着一幅不同于常人宽阔胸怀的女子。因此,在把吴媒婆送走后,他没有离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离开,只是在心底里告诉自己,既然来了,就当考察一下京师的各家店铺,取下经,也好回家想办法把自己店铺救活。只是,走在街上,自己游移的目光,然后,直到看到程蝶舞时的开心,都让李子漠明白,自己喜欢上了这个昨天第一次见面,今天第二次见面的女孩子。
可是,即便他清楚的知道,程蝶舞在府里不受宠,以自己的身份也是不可能攀上她的,因此,刚刚在听到程蝶舞问自己的话时,李子漠便脱口而出了那首诗,连他都没有发觉,自己在念那首诗时,里面所掺杂的不甘,以及低人一等的低落。
现在,突然听程蝶舞这么一问,不觉心生惭愧,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程蝶舞抬手为李子漠又倒了一杯茶,再次问道:“李公子,能告诉我,你们家的店铺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难事吗?”
闻言,李子漠抬眸看着程蝶舞,当他在程蝶舞的眼里看到了认真二字时,不觉心里微微一热,开口说道:“李家村的人世代以养蚕为生,而我们家便是以卖丝为生。从他们的手上收了蚕蛹,然后,我们抽出丝,送到京中各家织坊,以此为业。程大小姐,可知道蚕丝的品种?”
在看到程蝶舞摇了摇头后,方才继续说道:“别小看这细细的蚕丝,它可有好几个品种呢,蚕丝按喂养的东西以及生长的环境不同,分为三种:桑蚕丝、榨蚕丝,还有天蚕丝。桑蚕丝是最最普通的蚕丝,而天蚕丝则是最最珍贵的。想必程大小姐知道,京中最大的织坊便是你们定国侯府吧。说实话,这些年,我爹爹或多或少的让我开始接手生意,我曾经有个梦想,就是不再以卖丝为主,而是有自己的织坊,甚至是自己的绣纺,这样,我们自供自足,价格上比别人家会卖的便宜,想来一定会有一番做为的。因此,去年我爹爹便和贵府签了一份合约,在以后的三年里,给定国侯府每年送上好的天蚕丝一百担。我算好了,这三年里赚的银子,够我们开一个织坊的了。可是,我却怎么也没想到,今天入春以来,雨水便少的可怜,而到了我们收蚕丝的时候,又接连遇到了几天的大雨,严重影响了天蚕丝的收成。因此,我们没能完成和定国侯府的合约。”
“所以,他们便以此为要挟,出卖了你的生辰八字,和吴大娘演了那出戏,对不对?”
听到程蝶舞的话,李子漠脸微微一红,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错,他们找到了我爹,说是如果按他们的要求做了,便不再追究违约的事,还给我们一千两银子渡过难过。否则,便要我们赔偿定国侯府今年的损失。”
“多少?”
“什么?”李子漠不明白的问道。
程蝶舞淡淡一笑,开口说道:“我是说,你们如果违约要赔定国侯府多少?”
“不连今年我们欠的乡亲们的蚕丝费,如果只赔给定国侯府的话,要5千两银子。我曾经找过你们府的主事,请他们给我们一个机会,明天我们会加位提供天蚕丝,可是,他们不同意,说是要么赔银子,要么便答应他们。”
“李公子在昨天之前知道生辰八字这件事吗?”
“不知道,是昨天一早突然来了一个年轻人,给我说了这件事,当时我还不相信,便回家问了我爹爹,才知道的。于是,我便跟着那个年轻人来到了定国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