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08-28
是个声音温醇的男人。云卿连忙退了两步方才抬头,但见此人长身玉立,丰神朗朗。他脸上的线条明明硬朗又明快,但每一个转折之处却又弧度柔和,因此即使双目沉静,却并不显得冷淡或凶恶。
更何况,这一刻他嘴角又噙着笑,五官在朦胧的夜色里呈现玉泽般的温润,那样俊美无俦的男人。
云卿不敢多瞧,低声致歉。男人听了歉言并不做声,反倒低头细细看她一眼,突然倚在石雕的栏杆上一派慵懒地说:“你可真漂亮,可惜还小。”
这样的衣饰打扮和容貌气度,云卿知道是不能惹的人,所以并不理会,只当没听见便要从他身边绕过去。可那人手一扬便把手中折扇横在了云卿面前,未打开的折扇,只看得到乌木错金的扇骨,嗅之有淡雅木香。
“你叫什么名字?”
云卿不得不抬头看他,先前看他明明双目沉静,还以为是稳重高雅之士,没想到原不过是个笑容慵懒神色轻佻的登徒浪子。云卿稍退半步道:“公子自重。”
那人挑眉一笑,眼底柔光倏然簇拥,脸上笑容越加优雅,似有溶溶月色顺着眼角眉梢层层染开,他说:“你要我……自重?多有趣。你不知道我是谁?”
云卿再度打量了那人一眼,似乎略有熟悉之感,但她刚让裴子曜扰乱了心思,也没法冷静去想这位登徒子究竟何人。
“看着挺机灵,记性怎么这么差。”
那人收了折扇,低头把玩着,笑容未减道:“我猜一猜,你今年十五岁,你姓云。”
云卿脚步一顿,蹙眉不悦,然而又一想,自己是大名鼎鼎的裴二爷唯一的女徒弟,又是声名赫赫的岚园的小主人,虽说从不张扬,但若真有人认得倒也不是不可能。倒是这会儿决计不要回头看那人优雅的嘲笑,于是径直走掉,却听那人绵绵轻叹:“真快啊……”
这便是云卿的七月初一,处处都是意外和别扭,苏记,裴子曜,甚至一个陌生人,都能让她心底跳跃不安。若说有什么好消息,那便是苏记竟然没在第一轮就被淘汰,而是以工艺第五的身份险险进入第二轮。对于这个消息,来苏记不久的扎灯打穗儿甚至劈竹木的伙计们都十分激动,不仅做工加倍卖力,走路也明显挺直了腰背。倒是向来被人尊重的苏二太太,赵掌柜,画师云卿,和几个老伙计们听闻喜讯神色淡然,仿佛毫不相关。
第一轮既然通过,第二轮就该是云卿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云卿从前没有参加过物华城的七夕斗灯,虽说也琢磨了许久,足够让自己不怯场,但面对同行的前辈们心中总是杂糅着仰望与谦卑,从不敢有半分骄傲。她的师傅裴二爷是物华城文武双全学识渊博的第一号人物,但师傅常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学无止境,云卿一并谨记在心。
她一整天都在琢磨灯笼,七月初二的夜幕也很快就拉上。云卿琢磨着灯笼,晚饭用的甚少,不多久蒹葭便另做了一碗粥送到她房里来。
“杜衡杜仲的消息,”蒹葭指指粥说,“喝完再细说。”
云卿蹙眉,立刻放了笔大口将粥吞了。但凡蒹葭这样子干净利落以下犯上时都有要事发生,云卿知道不能迟疑。果然喝完粥,蒹葭却不收碗,而是看了云卿片刻后低头说:“杜衡杜仲本该昨天早上就回来的,现在晚归了两天一夜,我联系不上他们。还有,郑中扉也一道消失了。”
云卿神色骤然冷寂。
杜衡杜仲是她身边最得力的护卫,他们两个带着形容枯槁的郑中扉,任谁都认为是不该有任何意外的。现如今三人竟然一起消失了。
云卿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说:“旁人若问起杜衡杜仲,就说我派他们办点事。然后暗中查他们的下落。差人盯着郑中扉的家、苏记灯笼坊几个他常去的地方,一旦露面先确定有没有其他人暗中照应,不要打草惊蛇直接带回来即可。最近你们几个口风严实些,若有人提起郑中扉,只说没听过这个名字便是。”
“是!”蒹葭答完又问道,“怎么小姐怀疑有人暗中搅局?”
云卿迅速将初次和郑中扉对话的细节在心中过了一遍,然后肯定地说:“在我们出现之前,郑中扉没有接触过任何了解这件事的人。一来郑中扉自己知道的也不全是真相,二来关于他知道的秘密,他实在压抑得太久了。我怕的不是郑中扉倒戈,而是有人借暗中监视郑中扉来探查谁还在关心这件事。如果是后者,咱们可要小心了。”
蒹葭点头道:“知道了,郑中扉那边我会再注意。如果接触郑中扉就意味着和夏家旧事相关,那么若不是我们,只会是敌人。”
云卿后背薄薄渗出汗来,有人暗中监视郑中扉这件事她也是刚刚想起来,但蒹葭说的是,若非友,便是敌。可是郑中扉分明藏匿了十多年,那么若真有监视,又监视了多少年呢?